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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炎之租界 25~28(完结)

世界美咲剧场
2018年2月-2020年2月,历经两年,5.5W字完结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还是那句话,可以当原创看的同人,如果愿意阅读我的拙作我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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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


25


“如果不是美铃不希望人们记住她,她会比实际出名得多——毕竟,她曾经打败过黄士海。”师傅说。
我困惑地蹙眉。师傅看出我的茫然,笑着解释:“他是闻名遐迩的大师,不过相比起他自己,还是他徒弟的名字更广为人知些——你知道李书文吧?”
我恍然大悟:“他是那位‘神枪李书文’的老师?!”
师傅颔首。


那是美铃遇见咲夜很多年之前的事了。当时黄士海已经隐退,以医药谋生。美铃找到他的时候,直接在他面前一鞠躬:“请您多多赐教!”
美铃的解释是自己在习武之路上迍邅不前,因此想要黄士海这样的大师助她一臂之力。其实,以她当时的心理状况而言,这也说不上是在撒谎。不管他们交谈的过程如何曲折,最终,黄士海还是答应为了她而破例。
两人于是在林间空地上交手。黄士海的长枪就如同黢黑的藤蔓,不断地划破溢满树脂芬芳的清鲜空气。美铃极尽所能地躲避他的刺戳。长枪劈向她的脚,她弹跳到半空;长枪直指她的喉咙,她迅速蹲下。躲闪的同时她不断地寻找机会出拳,而她的拳即使仓促,却仍然具有相当的力量,证据就是每次打中黄士海,他都会被击得稍稍后退。
忽然间,黄士海双手握住长枪,将之横劈向美铃的胸膛。她整个身子立即往后飞去,撞上了树的躯干。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黄士海的目光正越过她,以树为靶。
既然如此,我就真正地成为你的“树”……美铃心想。
她站起来,猛地窜起,轻巧地让双足立于枝干之上。趁黄士海没有反应过来,她让自己朝他的方向直直坠落,利用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并立即调整位置,扣住他的脖子——然后仅仅过了片刻,她就将之松开。她明白黄士海不会再反击。
果然,黄士海相当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没想到姑娘你不仅拳打得好,居然还掌握了一定的轻功。”黄士海笑言。
“您过奖了。”美铃彬彬有礼道。
“而且,你还这么年轻……想必今后大有成就。”
对此,美铃只能在心中苦笑。年轻?她暗自想,我活过的岁月可是比你还要长上不少。

那之后,美铃打败黄士海的事情渐渐地传开来,被武者们所知。美铃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请求黄士海封口,她没想到那位大师对于自身的成败是如此豁达。或许他希望借此将美铃推上一个新的高度。总之,红美铃这个名字再次有了名气——曾经这个名字后面还要加上“侠客”的称谓。
实际上,美铃遇见咲夜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周围人们对她未变的容貌产生怀疑的时候。若不是有咲夜的存在,她会更早地离开上海。

与黄士海交手不久之后,霍青娥久违地出现在美铃面前。那时美铃还不知道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问了霍青娥一个问题:“你爱过你的丈夫吗?”
她真正的想法却是:沉溺于道教之中抛夫弃子的你——有过任何近似于人类柔情的东西吗?
霍青娥的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嘲弄美铃怎么突然对男欢女爱之事产生了兴趣,但笑过之后,她的脸色阴沉下来,如同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她冷淡地回答:“我们确实有过一段还算美满幸福的时日。你满意了吧?”
美铃知道,无论是霍青娥的丈夫,还是霍青娥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
——然虽内心污浊不堪,他们却爱过。
这给了美铃很大的震动,并且这种震动此后仍长久地影响着她的人生。


很突兀地,一种被闪电劈中的震颤感沿着脊背蹿升至我的后脑。我的内心一片泬寥,仿佛雨后澄澈的天空。
“我明白了。”我喃喃自语,“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师傅一脸疑惑。
“师傅——”我指出,“您爱红美铃。”
始终完美潇洒的十六夜沉默了。良久,她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26


美铃后来之所以能在幽暗的山林中隐居三年,还得感谢那次与黄士海的交手。正因为与黄士海这样传统意义上的高手过了招,她才放下心中的彷徨和恐惧,变得更能独善其身,即使身处山林深处,也仍能在孤身一人的修炼中践行自己的武道。
有时候,美铃会想起那句诗——“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可惜她的隐居生涯并不像诗曲中所描述的那般闲适惬意。
那三年,她不再精于技巧,而是通过一拳一拳打在树上锻炼自己的力量。这种将树木当作自己修炼对象的行为,不能不说模仿了黄士海年轻时以树为靶的训练方法。
一般而言,女性武者是通过技巧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美铃隐居期间的修行却有那么点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或许,对专精于拳术的人来说,他们很难摆脱对绝对力量的崇拜。不能因此责怪他们;毕竟绝大多数时候,力量确实在实战中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咲夜,自然也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迷茫的。作为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的暗杀者,她很难找到倾诉的对象,烦恼终日壅塞在胃里,久而久之仿佛成了腐烂变质发出难闻臭味的东西。
八云紫早已不再清闲,极少出现在咲夜身边。不过,咲夜从英国回来之后,极其意外地又见过魂魄妖忌一次。
她没有深究为何那位老人会出现在华夏之国。咲夜邀请他去了当年美铃最为喜爱的那家茶馆,在温黁的红茶醇香中,咲夜问了老人一个问题。
“妖忌先生,您为什么可以如此忠诚地待在西行寺小姐的身边呢?”
妖忌啜饮一口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中飘零的细碎茶叶。紧接着,他直直望向咲夜,回答:“我想,是‘心无旁骛’。”
“心无旁骛?”
“对。我不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忠于幽幽子大人——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与此同时我知道,在她身边的自己,是所有状态中最为强大的。”
咲夜垂下头,语气中有一丝憯懍:“我原本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为美铃做的这一切,是否仅仅是一个小女孩天真的愿望。”说着她抬起头,露出一点笑容,“不过,还是感谢您的答案,妖忌先生。”
那时距离美铃离开上海已经过去将近三年。
很久以后,咲夜终于再见到西行寺,那时她试探性地问起魂魄庭师的事,西行寺只淡淡答道:我全心信任着妖忌。

时间往前回溯——还在英国逗留的时候,咲夜的住所曾被一位华人男性造访。当时她疑惑地开了门,而对方的来由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十六夜小姐,终于见到你了。”那位男性面容清癯,肤色异常苍白不似寻常人类之所有,“蕾米莉亚大人让我来问你——你还想不想做她的仆人。”
咲夜微微惊异。她自然是瞬间想起在浓雾中遇见的那位强大如同恶魔的女性,但她确实没有想到,对方竟还挂念着她。
“您呢?您又是谁?”
“只是一个痴迷于吸血鬼传说的普通武者罢了。”
“您知道我想听更详细的说明。”
“……好吧。”对方沉默片刻后开始组织语言,“我找吸血鬼找了很久,很多年前当我找到蕾米莉亚大人时,毫不犹豫地朝她的胸口开了一枪……我本该被她撕成碎片的,但她对能够伤到她身体的特殊子弹大感兴趣——然后,她吸了我的血,将我变作她的同类,我得以活到现在。”
狩猎恶魔者却成为了恶魔吗?咲夜不由得在心底感到哑然失笑。她抿抿嘴,开口道:“很荣幸那位小姐还记得我……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不行。也许,我和她注定只能来世相见。”
“这回答在蕾米莉亚大人的预料之中。”男性微微欠身道,“她让我转告你——如果哪天你改变了想法,她和她的妹妹都在等待你。”
对话本应就此结束。然而,男性脸上露出些许犹豫的神情,似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咲夜忍不住主动询问:“您还有什么事?”
“十六夜小姐……还在大清的时候,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他们说,你是红美铃的徒弟?”
已经多少年没在他人口中听见她的名字了?一时间,凄怆感在咲夜的内心深处如溪涧上的涟漪般扩散。她按捺住心底的悸动,谨慎地回答:“我们曾有过一段师徒关系。”
男性压低了帽檐,“那么,如果你能再见到她,替我向她打声招呼。就说,我很抱歉当初认错了人。她会明白的。”


我真的还能再见到美铃吗?
三年间,这个问题一直隐藏在咲夜脑海深处,不断地困扰着她,翻搅着她繁杂的思绪。
好在,答案浮现的时刻即将降临——
“快要到红美铃与纯狐交锋的日子了。每隔数十年,纯狐的幻影就会在特定的日子出现一次。”某个夜晚,与咲夜阔别已久的八云紫从隙间中出现,将这一事实告诉了她。
而她只是默默地点头。


27


满月如同银白的玉盘,沤浸在微微呈现出橘黄色的温凉光芒里,乌黑的云翳将其挡住一角,仿佛莹白的宣纸被过于浓重的墨汁撕裂开似的,看上去平添几分凄婉与悲伤。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美铃心中不禁有如潮水涌动。在空旷寂寥的大地上,她慢慢地接近那个数度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姜黄色背影。
曾经,这里热闹非凡,如今却是荒无人烟;曾经,美铃在这里听过嫦娥的故事,如今却要面对那位憎恨着嫦娥的女子。真是讽刺,她心想。
“纯狐。”美铃开口,“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你想做什么约定呢?”女子仍旧背对着她,声音温婉得让她想起花瓣柔软的山茶。
“我们来比试比试。如果我输了,我愿意成为协助你的一员;如果我赢了……”美铃一顿,“你便要停止你的复仇。”
“哦?”对方似乎觉得很有趣,“这就是你的正义吗?”
“不算什么正义,只是私心。”美铃抬头仰望夜空,“八云告诉我,如果你的复仇继续下去,幻想乡迟早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而我还指望在幻想乡与某人重逢。”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因为你看起来像是会尊重战斗者的人。”
何况,不正是你心底残存的温柔呼唤着我,让我最终来到你的面前吗——美铃心想着,并没有将这一点说出口。
此时纯狐终于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投射出的视线淡漠而疏离,“你应该知道,你面前的我并不是我,只是我的思乡之情所产生的一个幻影。即使如此,你也要战斗吗?”
“即使如此,我也要战斗。”
“那么——我尊重你的意志。你的挑战我接受了,战斗者啊。”

纯狐从腰间抽出一把剑。她就这么单手持剑,高举着挥舞起来,同时稳步朝美铃的方向移动。那剑像是一道银瀑,闪烁着美丽的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冰冷的水滴飞溅到美铃的脸上。
美铃摆出防御的姿势。她的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盔甲,那是她隐居山林之前找人专门定做的,在那清心寡欲的三年,她早已习惯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重量。此刻,她紧盯着那把蕴藉着无穷危机的剑,等着纯狐的第一次进攻。
攻击开始了。
纯狐的剑猛地劈砍过来。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美铃时而跳起时而蹲下,时而左躲时而右闪,某一时刻那剑劈中她的手臂,她感到肌肉和骨骼仿佛都在震颤。然而她身为龙类,身体素质强得不可思议,对普通人类来说纯狐的攻击也许已经足以让他们失去反抗的能力,但她仍然坚守着下盘。
意识到劈砍不容易突破美铃的防御时,纯狐改变了战略。
长剑转而不断地刺向美铃的身体,想要破甲而入。美铃灵敏地变换着双足的位置,即使是在她敏捷的动作的衬托下,纯狐迅如蛇的动作也没有显现出太多的笨重。好几次剑刺中美铃,她都即刻闪避,让剑停靠在不那么要紧的位置上。
突然,剑刺破了美铃腰部位置的盔甲。在剑划伤皮肉的那一瞬间,美铃倏忽之间出拳,十几拳轮流打到纯狐的胸腹腰,把她整个人打到了远方。疼痛从腰部传来,美铃知道自己正在流血。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再度摆出防御的状态。
虽然美铃刚才只用了五成左右的力气,但以她的力量,普通人类受到这样的攻击,理应早已倒地身亡。然而纯狐立即又站了起来,这让美铃感到心情有些沉重。她定定神,准备先发制人,却发现纯狐已经不在原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迅猛的飞影。
剑锋直指美铃的胸口,美铃非常清楚,若是被击中,她的心脏会整个被贯穿。
恐惧麻痹了美铃的大脑。那一刻,她想到的竟不是八极拳,也不是太极拳,不是任何她所依赖与仰仗的拳术——
而是她唯一的师傅曾教过她的轻功。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了纯狐的长剑之上。接着,她用尽全力将双脚踹向纯狐的脸庞,又一次将纯狐击倒在地。
她没有漏掉纯狐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神情。
当某种锐利的凶器划破夜空来到美铃眼前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她不由得闭上眼睛。等她的双眼再度睁开时,却惊讶地发现,那凶器正朝着反方向往纯狐飞去。
与此同时——
“美铃小姐!”
陌生又熟悉的少女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耳际炸开,美铃几乎被这声音牢牢钉在原地。


就算不去看,咲夜也知道美铃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不可置信。眼下她无法对美铃作出说明,但她可以做到的是毫无恐惧地丢掷出一把把飞刀。可惜,它们都被纯狐的剑一一击落。
于是,咲夜使用了时间停止。
纯狐的动作停滞住了。咲夜紧接着甩出十几把飞刀,那些飞刀围绕成诡谲的半圆,同样停滞在半空中。接着,她使凝固的时间再度流动——那一瞬间,飞刀尽数插入纯狐的要害处,鲜血喷溅而出,如同红色的帘幕。

“没想到,你还有帮手。”
已经死亡的纯狐的幻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另一个幻影出现在美铃和咲夜两人面前。
“……我自己也没想到。”从美铃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心情复杂。
“不用太在意。其实,第二次被你击倒的时候,那个幻影已经濒临死亡了。所以倒也算得上是你的胜利。”
“那么……你还会遵守约定吗?”
“我会的。”纯狐微笑起来,“那女孩叫你美铃?你的全名是什么?”
“我的全名是红美铃,纯狐大人。”
“红美铃,是吗……”纯狐若有所思道,“好,我记住了。”
紧接着,新的幻影也消逝于浓稠夜色里头。

纯狐一离开,咲夜就飞奔到美铃身边。她多想抱住日思夜想的红发美人,多想近距离在其耳边呢喃出暧昧的言语。但最终,她只是安静地凝视美铃的双眼——水蓝色的、掺有灰色杂质的,仿佛克什米尔蓝宝石般的双眼。从那双眼睛里,她看到褪不去的惊讶,看到寂寞看到愤怒看到欣慰看到怀念,看到……爱。
不知为何,咲夜想起了还在英国的时候读到的拜伦的诗句——假若我能再遇见你,事隔经年,我该如何应对你?以眼泪,以沉默。
最终,还是美铃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咲夜。”她带着一丝凄怆的口吻说道。


28


重逢的那一晚,她们彻夜地聊天。
她们畅谈过去、现在与未来,交流彼此的悲喜,时而拊掌大笑时而热泪盈眶。树木的枯枝刺破蜜蜡色的圆月,星辰隐藏在乌云里若隐若现,如同一串串玓瓑的银金项链。破晓前最为黑暗的时分,她们两个的喉咙都干涸得不能再嘶哑。
那个时候,咲夜对美铃说:“美铃小姐,你是我的かぎろい。”
“什么?”
她笑笑,没有解释。
咲夜曾经以为美铃是她生命中燃烧的光焰,不由分说地席卷了她的整个世界;然而后来她惊觉,美铃实际上是黎明时分的天光。那光芒尽管微弱,却是由始至终鞭笞着咲夜前行的东西,如灯塔呼唤归家的渔人,亦如北极星指引迷途的旅者。正是这道名为红美铃的光束,不断地激励着咲夜,给予她日出之时立于山巅之上般的温暖。


有一件事,美铃没有告诉咲夜。
那便是——咲夜对美铃的感情,并不是单向的。
于美铃而言,咲夜同样是非常特别的存在。隐居的那三年,她总是无端地想起咲夜的面容。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小女孩已经如一颗种子埋进她的心底,她以温柔与爱意将之浇灌,直至她的心里长出枝叶葳蕤的参天大树。那是她唯一的徒弟,唯一的牵挂,甚至可说是唯一的禁脔。
正因如此,她们两人的结局或许是无可避免的。


她们一起住了三年。两人时不时地去看戏,有时回家后美铃会给咲夜唱一小段戏曲;她们逛书店,买回来许许多多的书,夏日时在树荫下、冬日时在被窝里一本本读完;两人轮流买菜和做饭,有时也到街上或巷里寻找美食;偶尔她们也会切磋,感受习武之人纯粹的快乐……此外还有一起品不同种类的红茶,一起给对方挑或中式或西洋的衣服,一起过各种各样的节日……总而言之,那三年几乎是她们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

时隔多年,再次有屠龙者找上了美铃。只不过,当他来到美铃与咲夜的屋子前的时候,美铃凑巧不在。后来咲夜才知道,那位屠龙者是颇有名气的弓箭手。
咲夜那时在厨房淘米做饭,突然间听到门被大力踹开的声音,便操起菜刀飞奔出去。
她原本没打算杀人,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证据就是锋利的箭连二连三地射向了她,她躲闪不及,被一支箭刺破右肩。痛感炸裂开来的那一刹那,咲夜本能地将菜刀丢掷出去——紧接着菜刀稳稳插进弓箭手的心脏。

被箭射中肩膀本来是小伤,可是箭头淬了毒,咲夜因此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是一脸憔悴的美铃。
对咲夜来说这伤不算什么大事,可是美铃却不这么认为。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认为若不是自己,咲夜绝对不会遭遇这样的状况。
“我终究是龙之子……或许,我注定不能与人之子一同获得幸福。”咲夜昏迷的时候,曾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美铃如是呢喃。她很想叫喊出声,很想说:美铃,这并不是你的错呀。可是她发不出哪怕一丝声音来。而且,等她醒来,她便忘掉了美铃的这句话。

美铃耐心地照顾咲夜直到她病愈。随后,有一天,美铃告诉咲夜自己要出门购买生活用品,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只留下一封信,告诉咲夜她很抱歉就这么离开,但她再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咲夜有生命之虞了。
信的末尾,她写:与你一起度过的这三年是上天给我的馈赠,我会将之当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谢谢你,咲夜,我并不后悔与你相遇。再见。

这是美铃第二次在咲夜的生命中消失。读了美铃的信的那一晚,咲夜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痛苦不堪地哭泣。与美铃度过的如梦似幻的三年就这么结束了,这让她的心有如被枪戟贯穿般疼痛。
她甚至感到自己不被美铃信任。否则,为什么美铃不相信她们两人可以携手渡过每一个难关?为什么美铃不相信以她们两人的力量可以抵御每一个意图伤害她们的人?种种疑问冲击着咲夜的内心,她感到难以呼吸。
她哭了一整晚,黎明时分才由于过度疲惫而沉沉睡去。
后来,咲夜想起一句话——“没有在深夜痛哭过,不足以语人生。”这句话出自歌德的小说,由卡莱尔在1824年翻译成英语。

咲夜又干起了杀手的行当,她想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擅自离开她的美铃的微小报复。美铃希望她平平安安,那么她偏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有时候咲夜会想起自己的称号——“十六夜”,象征着缺口之月。难道这竟是一语成谶么?
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多久,有一天,咲夜完成杀人委托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浑身都是淤青与血痕的男孩蜷缩在路边,只剩微弱的呼吸还能证明他是个活物。咲夜正要移开目光,却在下一刻屏住了呼吸——那是因为男孩突然侧过了头,暴露出其右颈,上方是一块呈现出十字架形状的深红胎记。
她感到心脏狂跳。
于是她走过去,对男孩说:“我要你当我的徒弟。”


“师傅……”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戏团那个女孩的名字了。你还想听吗?”师傅问我。
我想了想,摇摇头。
“我并不恨她,”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她抛弃我,一定是情有可原。既然如此,她一定也不希望我惦记着她。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师傅说,这是红美铃的故事。
然而,这又何尝不是十六夜咲夜的故事,甚至何尝不是我的故事呢?
直到今天,我仍然会偶尔在心中祈祷——但愿她们二人,终有一日能够在那个名为幻想乡的地方重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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